瘟疫（下）
韩越此次属于私自行动，而且他和熙尚之间发生的事，也不方便透露给其他人。
所以，要达成所愿并非易事，他只好铤而走险，以自己为饵，这样才能跟熙尚见上面说上话。
熙尚知道他的来意，却不愿意卖这个人情给他。
“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，恕难从命。”
韩越也不多言，直接掏出絮语的信呈上。
熙尚郑重接过，读了一遍，马上收好，眼神忽明忽暗。
“絮语自然想让我出手相救，我也不会不救，但我心中另有计较。”
韩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熙尚突然又问：“你们在利用我，利用我对絮语的情，是吗？”
韩越心里一阵紧张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是，但我们没有害您也没有欺骗您，前些日子在栖枫岛你我敞开心扉，今天何故又如此？”
熙尚半信半疑，他实在有太多想不通的事。
“我说过我不讨厌南宫羽，但我想知道，我的灵宠被害，是否真的与他无关？”
韩越据实相告。
“岐叟亲口对我说，是他为了报答南宫宫主的恩情才做下这件事。
可我却认为此乃一石二鸟之计，有人幕后操纵故意为之，栽赃嫁祸给南宫宫主，来激怒你。”
其实熙尚通过种种迹象分析，得出的结论与韩越大致相同。
只是他不确定，也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。
“韩越，我凭什么相信你？”
韩越笑着反问：“您又凭什么不相信我？”
熙尚没有接他的话，而是淡定地看向门外。
“你急着来见我，早已打草惊蛇，现在我相不相信你都没什么用了，你我终成别人的待宰羔羊。”
韩越大惊失色，他太急于求成，恐怕害了自己也害了熙尚。
他心一横咬牙道：“把药材交给我的属下带走，然后杀了我，证明你的清白！”
魔尊的人马果然迅速闯入焚天城，说是要捉拿人族奸细。
“祖爷，他们让您交人，否则以通敌叛变论处！”
熙尚冷笑：“我竟不知道，当今世上还有人可以定我的罪？”
韩越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上一带，落到一只怪物身上！
“熙尚，这是？”
熙尚朝袭击韩越的怪物吩咐了几句，这怪物以头点地表示服从。
“旱地湖龙，它的口水可以掩盖你的气息，它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。”
韩越小心翼翼地触摸了一下龙脑袋，这龙扭过脖子仔细嗅了嗅，眼里露出兴奋的神色。
它从这个人类身上隐隐捕捉到了另一个人的味道。
韩越稍微一琢磨，立刻就明白了，跟它套起了近乎。
“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，对吗？凌儿跟我提起过你，我是他的义父，我来这儿就是为他采药的，不想又要麻烦你。”
旱地湖龙果然更高兴了，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类似于“笑”的表情，便驮着韩越开始狂奔。
熙尚从死牢里拎出几个人族俘虏，亲率精兵迎接兴师问罪之徒。
魔界是否因为韩越的到来掀起轩然大波尚未可知，但灵界因为瘟疫而死的人却逐日递增。
好在疫情没有再蔓延，死的那些人，也是预料之中。
其他人都能安然度日，唯独南宫凌雲见天盼着韩越的消息，简直到了望眼欲穿夜不能寐的地步。
“听闻咱们少主食欲不振，东方少主和雷掌门送来许多健脾开胃的药材和食物。”
南宫羽大为不悦，命人将东西退了回去。
“让他们好好治理水患，别为这种没正经的事费神！”
祁简玉近水楼台先得月，献殷勤也不显得刻意。
他从耀城带来的粉柚颇得南宫凌雲青睐，南宫凌雲最近什么水果都不爱，只好这一口。
“简玉，这疫病闹得大家都没胃口，你这粉柚极开胃，不如煮些果饮分予病患可好？”
祁简玉向来对他千依百顺，岂有不肯的。
雪藏和墨影对视一眼表示无语，要知道粉柚极其珍贵，连他们想尝个鲜都难。
“少主，今年粉柚通共产量不过千斤，您怎么敢跟南宫少主打包票……全部拿去熬果茶都不够，真个的暴殄天物……”
“南宫少主也太体恤下情了，自己捐钱捐物还不足，连这种小事都要管。”
祁简玉拍了拍手中的柚子。
“取二百斤，在凌儿目之所及范围内做做样子，其它地方用红柚代替也就是了。
下剩的都紧供凌儿品尝，既可让他一饱口福，又全了他的情义。”
当然，这次赠饮是以无量宗的名义，不过南宫凌雲丝毫不介意。
“大家都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吃到这么珍贵的果子。”
南宫凌雲笑道：“开胃也好，开怀也罢，都是乐事！”
严炜重被南宫羽指派巡视难民营，也尝了尝无量宗的赠饮，马上就尝出了猫腻。
“表哥，这味儿好像不对啊。”
“别乱说，大家高兴就好。”
“虚情假意，也就糊弄糊弄这些难民……”
“不必多言，回去再说！”
南宫羽听完严炜重的汇报，又特意多问了一句。
“就没有什么其他异常吗？”
严炜重不敢在他面前撒谎。
“有，但无关紧要。”
南宫羽走到他身边。
“你懂得分寸就好，若是要紧的，量你也不敢瞒我。”
果然，什么都逃不过南宫羽的法眼。
其实严炜重今天听到不少污言秽语，他不揭穿祁简玉，多少也有些赌气的成分。
“今日居然得以一尝南宫少主钟爱的粉柚，啧啧！”
“南宫少主这样的绝色美人，又悲悯心善，想必香软可欺……”
“不但可欺，说不定还可骑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做你娘的春梦，要骑也轮不到你！等着骑他的人，排队都能排到太阳上去咯！”
“要是能尝尝他的身子，那滋味该多销魂……死也值了……”
严炜重怒气冲冲，他替南宫凌雲不值，这些人不值得南宫凌雲如此关爱。
但他还不至于如此偏激，他知道百姓大多忠厚老实，今日所见不过恰巧是几个泼皮无赖。
毕竟是在外头处理紧急要务，比不得宫中那么讲究。
为了快捷高效地办事，严、祁等人可以随时进出南宫羽的房间。
他们也就名正言顺地看见每一天新鲜出炉的南宫凌雲。
除了强降雨，这天半夜寒潮突袭，气温断崖式下降。
情况紧急恐生变数，南宫羽率众出外巡视，南宫凌雲非要跟来。
二人见他穿得单薄，居然奇迹般的动作一致，都解下自己的斗篷要给他系上。
南宫凌雲欠身闪至一旁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。（披风和斗篷的具体区别不做赘述）
“我已经很暖和了，你们自己穿着吧！”
南宫羽也连忙搂住他的肩膀，朝二人道：“你们的目光该多放在百姓身上才是。”
两人讪讪退下，不敢再有小动作，南宫付匆匆来报。
“天气反常，水位持续攀升，此地不宜久留，还请尊主移驾北上，暂居涵城！”
南宫凌雲放心不下。
“师伯，我们走了，这许多百姓如何安顿？”
南宫付道：“尽可放心，难民营会跟着北移，有尊主的手令，各地不敢不开城门！”
南宫凌雲还要相问，南宫羽知他所虑，抢先一步嘱咐道：“传我旨意，将疫病患者全部集中迁至雁岭坤山，所有相关人员随行！”
其他人听都没听说过什么雁岭，只有南宫付欣然点头。
雁岭是一座落后的小城，地广人稀，但它海拔比周边各城都高，坤山又是城中最高之处。
洪水淹不着，也不易传染给当地居民。
祁简玉等不得不暗暗佩服，若非心中有蓝图，哪里能快速找出这么个所在。
如何进退、哪里落脚，南宫羽早已拟定数个方案，随时应对突发状况。
南宫羽一个小小指示，实则工程浩大。
五百里路对于病患而言委实难行，还拖累他人，而且人数过多，越发行进缓慢。
但雁岭已经是最近最好的去处了，离涵城也只有七八百里，方便南宫羽调派。
空中电闪雷鸣，地上哀鸿遍野，暴雨仍一刻不停地冲刷着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。
南宫凌雲看得心里发堵，正自出神，一道惊雷吓得他浑身一哆嗦。
南宫羽赶紧没收他的千里镜，将他紧紧捂在怀中。
“凌儿不怕，爹在……”
南宫凌雲神色悲戚。
“爹，这场浩劫何时才完？”
南宫羽俯瞰众生，目光坚毅。
“众志成城，何惧风雨。”
南宫凌雲痴痴盯着南宫羽的脸，这个如同神明般的男人，仿佛无所不能，令人心安。
他说可以度过难关，就一定可以。
南宫羽指派严炜重转移普通难民，祁简玉负责运送病患，其中深意心照不宣。
“少主，又有几十名重症患者病入膏荒了，大夫说他们传染性极强，必须有专用车马……”
祁简玉小声打断道：“不可因小失大，把他们暗自处理掉，要干净利落。”
反正每天都死那么多人，要动点手脚并非难事，大家自顾不暇，也不会怀疑。
“收拾出一辆专车，给凌儿装柚子和其它新鲜蔬果，当心着些，别磕坏了。”
墨影亲手将最后几个粉柚装车，忍不住戳着碧青的柚子皮感慨。
“你们可比人命值钱多了！”
严炜重知晓祁简玉心性，一路上闷闷不乐。
洛奕悄悄劝他：“表哥，你别太难过了，祁简玉倒也不至于干伤天害理之事，不过顺势而为罢了。”
他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。
“奕儿，咱们的心就跟这天色一样，我深恨这惺惺作态的行径，可我却无能为力！”
洛奕无言以对，只叹服南宫羽会用人。
严炜重外冷内热，祁简玉面善心狠，各有用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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